摇篮里的双语教学
问：我和丈夫都是英语专业毕业的，据说学龄前是儿童学习语言的关键阶段，我们想在孩子一岁时开始教他学英语，可不可行？
答：我想根本没有必要，还是先把汉语学到一定程度再说。著名英语教育家L.G.亚历山大在他的《请教亚历山大》（外研社2000年8月版）一书中曾回答了这个问题。这里把亚历山大先生的意见全文照录如下：“我们自己所说的语言叫做我们的母语，它是我们最先开始学习的语言，我们直接从母亲那里学到。母亲们只能通过讲母语向自己的后代表达她们的深情厚爱。因此，确保你的宝宝从你身上学习汉语是极其重要的。如果你一开始就说一些宝宝不甚理解的话，他一定会感到奇怪，甚至糊涂，你也会发现对你的宝宝说英语是极不自然的。因此，我建议你前三年你坚持用汉语教育你的宝宝，其后以游戏的方式教孩子学习英语。游戏的时间不可过长，但要经常重复，比如在早晨起床时或在一起用餐时你可以选定一个时间。如果你想让你的宝宝一开始学习英语，你必须找一位可以对你的宝宝说英语的人。这样，你的宝宝就会用汉语与你交流，用英语与那一位交流，所以他一开始就接受双语的教育。虽然对真正受过双语教育的孩子们来说理解两门外语并不是件难事儿，但直到六七岁他们仍然只以母语作为交流语言。这对他们的个性发展是正常的，也是至关重要的。不要破坏你和宝宝间的关系，也不要干涉宝宝的天性。”
2003年3月31日的《文学故事报》介绍了一个叫童童的孩子学外语失败的经历，正可以作为亚历山大先生观点的注脚。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童童的经历：（因此段文字系朋友提供，我未能核对原文，故不加引号。）
童童的父亲美式英语讲得非常流利，母亲也能操一口流利的日语。童童刚出生，父母就想出一个“高明”的办法：从孩子学习语言开始，就爸爸对他讲英语，妈妈讲日语，“三管齐下”对孩子进行语言培训。
刚开始，童童的确掌握了不少外语词汇。但时间一长却出现了问题：他经常会把英语、日语和汉语混在一起，结果什么都不对；讲汉语词汇时也拖长音发一个外语的腔。到后来，童童的话除了父母能猜出来以外，别人谁都听不懂。
童童的父母着急了，于是加大“教育力度”，频频纠正童童。没想到被纠正得多了，小家伙索性不开口讲话了，而且看到生人就躲，有什么要求宁可给家人比划也不愿意开口。
目前，童童的妈妈带他到上海市心理咨询中心咨询，才知道童童的“病因”是语言学习过早、过多所致，要怪就怪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
心理咨询中心的杜亚松博士告诉记者，由于过早混学几种语言，童童已有严重的语言障碍。在连汉语词汇都不能准确掌握的时候就要求孩子学习发音、构造等绝然不同的外语，无疑是拔苗助长，不仅会影响孩子的语言发育功能，更会给他以后的学习增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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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龙

英语好的小学生不能跳级
问：我的小孩刚刚上小学一年级，该不该把他送去上英语学习班？我朋友的孩子读小学五年级，英语水平大大超前，不好好听课，可不可以考虑跳级？
答：如果孩子上学习班是因为学校的英语课跟不上，需要补习，那当然没有问题。至于在学校开设英语课之前送孩子上学习班，我持一定的保留态度（当然我不是一概反对这样做，此事因人而异）。小学生的学习负担已经够重了，很多家长又把孩子送去参加各种特长班、培优班，又加上学英语孩子怎么受得了？
课外先学了英语，小学三年级学校又要正式开英语课，所学内容必然难以协调。孩子先吃过小灶，在学校里就不喜欢听课。报纸上对此类现象常有报道。某市晨报采访当地教育学院的“专家”，“专家”建议让这些学在前面的孩子跳级，可真把人吓一大跳。这样的孩子只不过英语一门学得比别人早，并不一定智力超常。即使智力超常，心理、身体的素质以及其他方面的发展未必也胜过同学一筹。让他们跳级说白了就是拔苗助长，只会把问题弄得更糟。拔苗助长的那个宋国农民人人都嘲笑，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多少人又在重复这样愚蠢的错误！
有些家长四、五岁就把孩子送去上学，考试分数高一点就跳级。好一点的所谓神童成绩跟上班不成问题，差一点的就一路拖着走，一直拖到大学。孩子智力早熟，生理心理的发育不一定早熟。比如学校的体育课的设置是以适龄学生为对象的，将来孩子上到初中了，体育课学的打篮球，有的同学进入青春发育期，身高有一米七，这个孩子只有一米五，让他怎么和同学打篮球？应试、高考对体力和脑力的消耗是很大的，年纪越小越受摧残。心理上这样的孩子往往难以与同学正常交流，可能形成孤僻的性格，或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依赖心理，延续到成年之后都难以摆脱。成绩好则沾沾自喜，自以为是人中之龙，成绩差则破罐子破摔，厌学、逃学，很多悲剧都是这样造成的。科学实验一次做错可以再来第二次，教育的大错一旦铸成，损失也许永远无法弥补。每位家长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是不是家家的孩子都是读书成才的根器呢？自古以来的杰出人物，又有几个是光靠早上两年学取得成功的？孩子有自己的发展特点和独立人格，如果家长是为了“神童”的名声、为了光宗耀祖而不顾教育规律和孩子的意愿而让孩子提早上学或跳级，那我只好说家长太自私了。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教育理当顺应孩子的身心智发展的客观规律行事。20多年前热火朝天的科大少年班等现在也不怎么听人提了，好像少年班绝大多数都已取消，其学员成年后取得的成绩似乎也并不很突出。我没有研究过国外怎么解决智力超常儿童的教育问题，在我们国家的应试体制之下提早上学或跳级是使不得的。有人说现在的教育能杀人，这话并不夸张。我一个朋友讲，德、智、体、美、劳，当年家里穷，体力活没少干，上学时算是“劳”了十几年。德育课在黑板上学雷锋。音乐、美术课取消了，体育课教了几年广播操，高三教了一套新的，还没学完就毕了业。智育呢？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的教育为了什么呢？为了考试。这位朋友的历史老师，高三一年辛辛苦苦带着学生抄了一年模拟题，结果高考一个题也没有“捉”住。这位朋友读高中在十几年前，时至今日，中学教育并无根本性的改观。
你也许还要问，学校的课程吃不饱，那孩子学什么好呢？发展一点个人爱好，如音乐、美术、书法、象棋都很好，读中外文学名著也不错。再一个我建议在家里教孩子“读经”，进行做人和传统文化的教育。英语的听、说、读、写是技能，文学、艺术、读经培养的是修养，修养一辈子受用无穷。我觉得儿童学英语不必太着急，有的孩子英语好，只不过家长教育早，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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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龙
儿童读经：学英文岂能从莎士比亚开始！

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等推动了一项叫“儿童读经”的活动，在大陆称为“古诗文经典诵读工程”，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儿童机械记忆能力很强，让他们背诵传统文化的经典作品，包括四书、《老子》《庄子》《增广贤文》、唐诗、宋词等，打下良好的文化基础，将来终身受用。但我不很赞成同时要求背诵英文经典。
儿童读经只求背诵不求深入理解。英文是表音体系，而我国没有本土的英语环境，语音语调不对，把书、文章背熟了用处也不大。这不象读本国经典，因为有白话文的基础，而且传统文化在生活中遗风尚存，孩子对背诵的经典多少有个一知半解。多少在没有本土语言环境的条件下，让中国的小孩子仅仅通过听磁带模仿就正确掌握英语发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英语磁带在二十年前的大陆已经普及，但正确掌握发音的学生很少，受过良好专业教育的教师过关的诚恳地说也不是太多。而且大陆现在小学就开设英语课，大城市里许多幼儿园的小孩子都在学。要他们完全不受教师的口音影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身边没有人讲英语只听标准的朗诵就可以掌握发音，这里可以拿学国语普通话对比。大陆各地方言不同，农村的许多小学中学教师是用方言授课的，那里的小孩子可能到上大学之前见到的都是当地人，他们也会讲普通话，是从广播电视里的播音员那里学来的，但是他们都讲得很差。
学英语须从口语入手，还要学语法，小孩子没有老师教根本不行。我也很希望孩子们都来读西方文化经典，美国小孩大概可以这样做，但中国小孩学英语是第二语言，学习规律大不相同。我建议是学《新概念英语》这样的教材，听说读写同步入手，与学校的英语教学也不冲突，而且选材文思兼优，具有很深的文化内涵，也许孩子们现在学了难以体会其妙处，长大了自然会明了。中国小孩从莎士比亚入手学英文，绝对是不可想象的。英语相对汉语来说稳定性低得多，事实上莎士比亚的原作现在只有专家才能读懂。中国人学英语要听说读写全面发展，单靠背诵一点文学名篇是绝对不够的。
从学习文化的角度看，学习英文经典的汉译本并不至于有大的偏差，西方文化最重要的经典《圣经》，原文是古希伯莱文，英美人士读的也都是英译本。大陆中小学生的课业负担特别重，每天抽出二三十分钟来读经很不简单了，我看还是把这点时间用在读我们本国的文化经典上。每天二三十分钟太少了！古人都要花上寒窗十年的功夫。
还有一个问题，读英文经典该读什么书呢？我们中国的文化经典，儒家的四书、五经，道家的《老子》《庄子》，它们的地位是公认的，家长、教师对之也是熟悉的。这些经典部头不大，语句精炼，易于诵习。据实验研究，小学生每天诵读20分钟，三年内即可背诵十万字，而四书五经合计也不过20多万字。英美两国的文化在西方国家中历史不算长，要说西方文化的源头，那是古希腊、古希伯莱文化，与英美不相干。让孩子学习英文的文化经典进行启蒙教育，选择哪些书就大成问题。读《圣经》吗？部头太大，而且宗教意味太浓。我看过台湾出版的一种英文读经课本，选用了美国《独立宣言》片段、莎士比亚戏剧选段以及一些诗作名篇，篇幅虽适中而不成系统，也不足以代表西方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
“东方有圣人，西方有圣人，此心同，此理同。”相信打下了国学的良好基础，将来学习西方文化自会游刃有余。
读经绝不是万灵药。我有朋友让两三岁的孩子读唐诗老子论语不说，还要读莎士比亚和圣经。这样是以另一种方式残害我们的下一代。

小孩子学学古文吧，不难的

问：文言文是不是太难读、太难学了？
答：首先我要说明的是，白话文也并非一概易读。比如《水浒传》《红楼梦》等书，其中生僻难识的字、词所在皆是。当下某些人作朦胧诗，用的是土不土洋不洋古不古今不今的语体，照样教人云里雾里。我们学文言文只要求能读懂古籍，不要求写古诗、作古文，真的就那么难吗？我在乡下认识一些只上过三、四年私塾的“土先生”，能读《资治通鉴》等大部头的古籍，并能作旧体诗、写对联，颇有可观之处。我有位德国朋友，今年23岁，只在汉堡念过两年的汉语，已可借助注释欣赏八大家古文。我结识的几位国外汉学学者，能相当熟练地通读《十三经注疏》《六臣注文选》那样的繁体、竖排、不断句的旧版古书，并有能作古文的。可见外国人也未必以学文言文为难事。钱穆先生说：“只在四、五年内，不论中国人外国人，从识字直到读古书，奠定基础，其事并不难。”（钱穆《中国文学论丛》，三联书店2002年8月版）钱先生有在小学、中学、大专、大学各级学校的教书经历，教过文言文，也教过白话文，他的话是有根据的。
如果说文言文难学，白话文应该是好学的吧。现今的大学毕业生，许多人一封信都写不通顺。某家发行量一百多万份的晚报，某期头版一条重要新闻的标题，仅七个字就有三处语病。另一期第三版的头条新闻，总计600余字，大小纰漏共20处。再说大学教授吧，外研社的《新编大学英语》，单说前言，送个四字评语，那就是“文理不通”。
今人并不比古人智商低，白话文、文言文以及外语的教学之所以处于现在的尴尬境地，我们应该好好检讨我们的教育方法。2003年第1期的《书城》杂志上有一篇《读老书与教老书——平江县私塾私访杂记》，介绍湖南东部山区的贫困县平江的私塾教育。他们的学生是被正规学校教育淘汰出来的“差生”，经过几年的训练，能写出相当古雅的对联。作者张鸣先生说，正规教育在农村是失败的（在城市又何尝不失败），“事实上只成就了极少一部分能够爬进高考阶梯的农家子弟，而大多数人从这个教育体系获益甚少（付出很多，而且越来越多），相当多的农民孩子接受不到9年义务教育，即使勉强接受了，却根本达不到这个教育要求的基础知识和素质水准。有太多的农家子弟，受了6年或者更多的教育，却连基本的文字能力都没有，连封信都不会写。”但是，“恰恰就是同样一批农家子弟，而且还是他们中间程度差和比较差的那一部分，在读了两三年甚至一年的私塾后，不仅可以（作）对子，而且可以流畅地作文了。我在平江所接触到的读过私塾的年轻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在正规学校里的学习一塌糊涂，考试总是不及格，最后连初中都毕不了业，但进私塾读了两年之后，虽然数理化谈不上，但语文程度却有脱胎换骨的改进。”贫困农村的私塾和初中淘汰生做得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大城市里的大学和大学生办不到呢？